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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阎王 page 4 作者:唐绢

  可是,贵蔚好排斥。因为,一旦跪下去,她与贵媛安……

  就真的只能是兄妹了。

  可是,他们不当兄妹,只会让贵媛安留下恶臭的名声。

  主母说……

  妳那点心思,我还猜不着吗?

  看看德清氏,她能为涛澜侯家带来什么。再看看妳自己,能为这个家做什么。

  妳又会害死妳哥哥,还有这整个家族!

  其他人,更毫不留情——

  他今天能爬上这高位,还不是他岳父三司使的撑腰。

  可他不但不义不孝,没对自己的妻子感激涕零,还像只狗一样,四处求欢。

  是啊!听说求欢求到自己的妹抹身上去了。

  碍于贵媛安的权势,他们总不敢明说。但贵蔚都知道,都听见了。

  主母告诫得对,她只要决绝的走,就不会再听到这种声音了。

  她闭起眼睛,咬着唇,忍着心里的闷疼,就这么忍至黄昏时,宴席开始。

  戌时,贵蔚被牵引入座。盖头是红纱材质,其实她还是看得到四周的影子。下意识的,她的眼就这么寻找着那抹她想再看一眼的身影。

  可她还没找着,就突然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她的心里泛着激动。她知道,大哥就坐在她的眼前,深深的注视她。

  她能想象,那是多么炙热的眼神。为了这场婚宴的准备,他们竟有旬月没见到面了。那眼神,一定饱含着思念、不舍,以及积累的眷恋。

  可是,就因为这一层红盖头,把两人的未来分隔得像云与水一样遥远。

  她的眼湿了。她好想,真的好想,把这属于别的男人的红盖头掀掉,好好的、细细的,把大哥看过一回又一回,让她记上一生一世,永远不淡忘……

  她好想,但是却又不敢。因为,这样是不吉。而且,只会给贵媛安难堪。

  这样的恶名,她背不起,没力量撑起。

  她苦苦地想,或许……贵媛安也不希望她这么做——

  忽然,她的丈夫——单胡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贵都堂,您平日一定很疼宠令妹。」

  贵蔚一惊。为什么单胡突然对大哥说这种别有意味的话?

  单胡又说:「瞧他看妹妹的眼神,真是不舍。看来,朝中的传言都是真的?」

  「不,不,东知院……」出声反驳的却是朱丽氏。「他们兄妹素来感情好,媛安代替父职也好几年了,就像嫁女儿似的,心总放不下。」

  「是放不下。」贵媛安终于开口,声音充满笑意。「我的心,一直都在蔚蔚身上。」

  贵蔚颤了一下。她兴奋,却也痛苦,对贵媛安这不顾场合的直白。

  「不知道有没有人跟贵都堂说过。」「单胡又是嘲讽一笑。「您右眼下那颗痣,实在不太好啊。痣长在那儿,会犯色难,犯的对象,还是比自己年纪小的人哪!」

  这话,也很直接。而且这男人,根本不怕会伤害到他即将进门的妻子。

  「面相什么的,我不懂。」贵媛安这么回道:「我只知道有能者,不会让难,犯到自己身上。」

  她可以感觉到,座席上是一阵紧绷与尴尬。

  开胃凉菜之后不久,开始上大菜。宜国堂推出的宴席大菜是「鸡鲍翅」,以上等鱼翅烫煨老鸡,用烤过的馒头配上浓郁汤汁食之,是少数人才能吃得起的大菜。

  女婢替贵蔚煨了一个烤馒头,盛上小铜盘,让她在盖头里吃。

  「蔚蔚,不要吃。」还没碰到嘴,贵媛安竟然这么说。贵蔚一怔,然后发现这起码容下千人的宴厅,居然一点声响都没有。

  大家都在注视着贵媛安。大家甚至都知道,这难堪,是贵媛安故意给的。

  而贵媛安却不怕这沉重,他对单胡说:「那么腥的翅,你敢让宜国堂端上桌宴客?东知院,嫁娶乃人生大事,你的诚意与礼数实在太单薄了。」

  她的丈夫哼笑。「我想是贵都堂心里难过,吃什么都不入味吧!」顿了一下,又道:「这样吧!为了讨好我们亲家,贵都堂喜欢吃什么菜,说,我让宜国堂准备去。准备得不好,我上奏把这管事的给罢了。」

  贵蔚好紧张,这场面怎么会搞成这样?

  贵缓安说:「川烫云片。」所谓云片,就是片得极薄的梅花肉,因为那纹理美如流云,因此有云片的美称。贵蔚知道,那是贵媛安很爱吃的一道菜。

  「可以。」她的丈夫大声吩咐。「快去准备。」

  宜国堂很快将此菜呈上,却还是换来了贵媛安的不满与挑剔。

  贵蔚听到筷子重重搁下的声音。

  「请问贵都堂,又是哪儿不满意?」她丈夫的声音很僵。「您才尝了口酱油,就搁下筷子了?分明要给人难看。」

  「这是生抽。云片要老抽才好吃。」贵媛安嗤笑。「东知院,你的诚意真只有如此,我怎安心将蔚蔚交给你?」

  「你——」单胡气到说不出话来。

  「媛安——」朱丽氏也出声制止。

  贵媛安仍是不畏惧地大声说:「这饭局苛薄,不必吃了。现在就行谢亲仪。」

  又是一阵僵持,单胡才喊:「来人,准备谢亲仪式。」

  「好,好。这样也好。」朱丽氏笑着打圆场。「新人可以早些歇息。」

  贵蔚紧扭着手,小掌都流汗了。她的大哥不怕,什么都不怕。

  他不惧众人鄙夷、嘲讽的声音。他大胆地说出他对这场联姻的不满与不悦。

  贵蔚甚至怕,他会疯狂地将她的红盖头给揭去,看着她,告诉她——

  那些,其实她自己也很期待,却没有胆子要的话语。

  贵媛安为了爱她,竟然甘愿扛下这些臭名与罪过……

  这里的人,都是朝中贵人,每个人都在看,都在看堂堂的大宰相要怎么当天下楷模,率执礼教。可他仍执意如此……

  她想叫他住手,却又想将手伸出去,让他握着、牵着,带她走。

  她的眼睛好酸、好糊,如果没有婢女扶着,她一定站不起来,走不出去。

  她看到行谢亲仪专用的艳红绒毯踏在脚下。

  她听到婢女轻声地对她说:「夫人,请跪吧!我扶着呢!」

  她呼了口气,颤颤地屈膝,跪了下去。她的丈夫也跪下了,而且还是怒气冲冲的跪。大概是要在政敌面前下跪,让他很不是滋味。

  她隐约看到,贵媛安就坐在他们面前的太师椅上。那位置是父兄该坐的地方。

  即使刚刚有那么多的挣扎,有那么多的期待……她还是向贵媛安下跪了。

  他们一辈子,都会是兄妹,这关系,再也挣脱不开……

  婢女端来盛了礼酿的青铜酒杯,让贵蔚捧持着。

  那冰凉的触感,刺得她的手、她的心,极疼。

  她哭了。在红盖头里面,不会有人看到,她放任自己掉眼泪。

  她再也看不到贵媛安那好媚的微笑,再也听不到那使她脸红心跳的软言软语,再也得不到贵媛安的温柔注视,更再也享受不到他毫不保留的炙烫体温。

  他们只能是兄妹,只能是合乎礼制的兄妹——

  「媛安!你做什么——回来!」忽然,她听到朱丽氏压着声的惊呼。

  接着,一阵刺眼的光照射进来。贵蔚畏光的一缩。

  再张闭眼,她惊得说不出话。

  她的盖头被掀开了,而掀开的人,竟然是贵媛安?!

  她看到他的眼神充满忧伤,正细细深深地注视她,彷佛想探入她的内心。

  她听到旁人抽气的声音,听到单胡气到结巴的话音,还听到主母喘不过气的呼嗤声。

  她知道大家都气疯、惊呆了。这是多么隆重的场面,全京畿的达官贵人都在看着,而且看在心里。而贵媛安的行为,又是多么不吉且失礼——身为新嫁娘的兄长,又是当朝都堂大宰相,他竟敢贸然掀开这红盖头,岂不是要给那新郎难看?

  但贵蔚知道,他不是想给新郎难看,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安慰她。

  「我知道妳在哭,蔚蔚。」他柔柔地抚着她的颊。「妳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就不要掩饰了。」

  听到这软语,虽然知道旁人都在瞪,可是眼泪就是管不住,越流越多。

  「蔚蔚,我告诉妳。」他继续轻声说:「我找到那对的东西了。」

  贵蔚一愣,想起了那几年前的午后,他们曾有过的对话。

  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只拥有大哥,那就是对的东西,所以我很幸福。

  我也希望大哥,可以快点找到那对的东西,我要大哥幸福……

  她曾经可以,这么坦率地将自己的心情说给贵媛安听。

  现在?现在呢?为何什么都不敢了呢?

  贵媛安看她的表情,笑了。「哥哥准备好一切,要得至幸福了。妳呢?蔚蔚想不想要?」他更温柔地说:「想要,我会不顾一切的给妳。」

  几乎没有思考的,贵蔚点头,再点头,点得有点急切。

  「我知道了,蔚蔚。」他更靠近她,在她耳边呼气地说:「等我。」

  贵蔚一抖,僵在原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

  她想说话、想解释,贵媛安却已经站起。

  他无畏地迎受着众人诡异的目光。他是都堂大宰相,全朝的礼仪典范。

  但他却在这场典礼上,这样霸道地掠夺,宣示主权。大家都在看,可他完全不怕、不惧,他甚至斜着眼,瞪着那气得青白了脸的单胡,再牵起嘴角,冲他一笑。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越过了正在观礼的众人,独自离开这寂静异常的宴厅。

  他的背影,自始至终都是这么昂然提立着。

  第2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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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人新房后,新娘还需「坐帐」——着喜服,盘膝坐于床上,等待丈夫入房。房内只燃了两支龙凤烛,昏昏暗暗的,有点红,却是染了黑暗的红。

  贵蔚在这样滞闷的光影下,等待。

  她等待的不是她的丈夫,是那个不该给她这种承诺的人。

  她回想起那走得理直气壮的背影。

  等我,蔚蔚……

  她竟然在期待,那个人会用什么方式,让她等到他,给她幸福……

  会不会……她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这么想着,会不会一会儿走进这新房里的人,是——

  她知道不可能,但她还是这样想、想要这样想、执意这样想,彷佛这样想,就能使她顺心地走完这一生,撑过人生所有的不如意,即使与不爱的人生活一辈子,也甘之如饴。

  忽然,贵蔚听到了咿呀的开门声,灯影摇曳。

  她赶紧坐直,僵硬地等待……她的愿望,会实现吗?

  「自个儿揭盖头吧!」一个粗哑的男声,微带酒意地说:「被人掀过的肮脏盖头,我可不揭。」

  她从期待的高空坠落下去,等来的,是这样低劣的嘲讽。这话恶毒,让她半刻不知该有什么反应。最后,生性怯弱的她,只有照着做,慢慢把盖头揭下。

  她鼓起勇气,看向她的丈夫。她倒抽一口气,那个单胡长了一脸尖嘴猴腮相,细长的眼好像随时都在算计人,醉酒的他更是猥亵的笑,笑得像一头贼狐狸。

  她不是好奇他长什么模样,她只是想告诉他,她不觉得自己是肮脏的。但一看到那么令自己不舒服的人,又让她呆了半响。

  单胡喝下备在桌上的醒酒茶,反过身鄙夷地看着贵蔚。「妳和他,做过吗?」

  贵蔚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

  「别把妳丈夫当傻瓜。」单胡走向床。「朝里谁不知道涛澜侯家的丑事。」

  他像个愤世嫉俗的人,借着醉意放肆碎念道:「哼!为了升官发财,装得假仁假义。他官运好,救了几个农民,就让他作上大宰相。可背地里却跟自己的妹妹不干不净,玩腻了,还想卖给别人。啧,那张面相,还真多女人要他……今天不是看他是大宰相,联姻有个几条通天好路,否则我压根儿不要这门肮脏亲事。」

  「我们并不肮脏!」贵蔚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请你收回你的话!」

  单胡没料到她会反击。室内,是安静的。

  她深吸口气,勇敢地再说:「我大哥不是官运好,不是假仁假义,也不只是救几个农民而已。你既做不到,就不要这样说我大哥。」说到贵媛安,贵蔚竟有用不尽的胆子。她要像贵媛安一样,有一颗是非分明的心,该坚强就坚强,该出头就出头,不可以一直懦弱——她要保护贵媛安的名声!

  单胡被她说得一愣一楞的,但紧接着,脸色就狰狞了起来。「我做不到?」

  「你们只是嫉妒他罢了!所以就百般毁谤。」看到单胡的脸色,贵蔚虽然怕,但她还是要说:「我一定要跟你说清楚,我和我大哥,什么都没有,不准你们这样污辱他!」

  他们都不了解大哥,大哥是正直的,大哥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家国大事,所以他才能一路爬升至大宰相。她好厌恶他们总把大哥形容成会误事的好色之徒!他们怎么可以用这么污秽的眼光,看待心中有那么伟大抱负的大哥呢——

  单胡脸色铁青。「妳瞧他在宴席这样砸场,还敢说你们什么都没有?」

  贵蔚见他暴怒了,身子不由一缩。

  单胡忽然脱起衣服。「那好,我现在就来验证看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他奸恶地笑着:「对了,我还听说,那贵媛安可是很会享受的人呢,讲究品味,极有癖好。他只碰皮肤白嫩、身上没有任何斑痣的女人,喔,还有那独特的处子馨香,他也很爱。妳的身体,是不是真的那么完美呢?啊?」

  贵蔚被这丑恶的话给怔住,他怎么可以把她跟大哥的关系,说成只有肉体上的欢愉呢?但她没时间生气,见单胡脱得光裸,她赶紧下床,想逃。

  「去哪儿?」单胡一把抓住她。「妳现在还是我的妻。我有权利亲自检查,妳是不是真没被别的男人玩过!」

  单胡毫不怜香惜玉的,用力把贵蔚摔回床上,然后就像一只恶虎猛扑了上去。

  他扯开贵蔚的衣裳,伸进贼手,揉捏她的胸部。贵蔚害怕地大叫,赶紧抓住他的手,狠狠地咬上一口——

  「妳这婊子——」单胡大怒,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挥去,把贵蔚打趴在地上。

  贵蔚忍着痛与嘴里恐怖的腥咸,手脚并用的,想要往门口爬逃去。

  单胡发现她想逃,恶狠地踩住她的脚,另一脚狠绝地往贵蔚的腹部一踢。

  他又抓住贵蔚的发,像拖宰狗的屠夫一样,把她拉回床上去。贵蔚还是反抗,可她反抗得越激烈,那落下来的拳头就越是将她往死里打。

  一个拳头砸上头,把贵蔚打得视线一片晕黑。她觉得,她要被打死了——

  或许,打死也好……她竟然绝望地这么想。

  这样,这朝里的人就没有人抓到把柄,去污辱贵媛安。他是她最崇敬的人,他是最靠近她的心的人。她的死如果可以保护大哥……

  呼了口气,贵蔚凄凉地笑了。

  她闭上眼,做好了准备,承受这男人野兽般的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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