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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行天下(上) page 10 作者:浅草茉莉

  “小女子心就是大,想小也小不了,您看着办吧,若同意了,通知小女子一声,届时小女子再认真考虑一下,或许会答应您。”可不是他愿意给,她就接受,还得再经过考虑的。

  他深黑双瞳泛着怒意。“你可以回去了。”

  这是拒绝了,她明知以她此刻落魄的家世根本配不上他,能做他的侧室已该偷笑,他会拒绝也是理所当然,但内心不知为何却觉得空虚苦涩,一阵失落。

  “那好,小女子告辞了。”她挺着胸,潇洒的转身离去。

  “殿下,像这么不受教的女人,您还与她啰唆什么?干脆强收了就是,看她还能再撒野到什么程度。”春芸姝走后,苏槽气愤的说。

  蓦允眼神清冷。“你不懂。”

  “苏槽是不懂,殿下要个女人哪有这么难,照苏槽看来,对付春芸姝这样的丫头就要强过她,如此她才悍不起来。”

  “苏槽,那丫头可不是普通悍,是真悍;不是普通妒,是真妒,真容不下男人三妻四妾的,但以本王的身分不可能只拥有她一个女人。与其用强的,不如先让她离去,让她继续在外头吃苦,等苦头吃够了就会回头求本王了。”蓦允自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苏槽这才住嘴不再多言,可这时离去的春芸姝居然又探头回来了。

  “你不是走了吗?”苏槽问。刚才还走得那样张狂,怎又回头了?

  “这个……事情是这样的,我想来想去发现殿下说得极是,自己真有错。”

  苏槽感到意外。“你这是回来向殿下认错的?”

  “欸,是回来认错的。”

  这让蓦允也挑了眉。“说说、你错在哪?”

  “错在认不清现实。”她马上说。

  “孺子可教也。”苏槽喜,主子算得准,这丫头知道苦就会回头告饶了。

  “小女子确实是阮囊羞涩,没钱什么事也办不了,连开平的学费都付不起,这世路难行也不好再逞强了,回头是想……殿下能不能、能不能……”她结结巴巴起来。

  “本王能不能如何?”他期待她说出愿意进自己后院的话。

  她露齿笑得白牙闪闪。“人是英雄钱是胆,殿下能不能周转些钱给小女子?”

  此话一出,不只苏槽傻眼,就是蓦允也青了脸孔。

  她还真敢!

  可想而知,向姓蓦的借钱是遭拒了。

  春芸姝不过是狗急跳墙的想试试,但结果就是被轰出摄政王府。

  她拧紧双眉走在街上,沉思着该如何解决此刻的困境,她确实没什么钱了,但姊弟三人,连凤佳以及跟着出徐家的娟秀,一家共五口人要养,每日开销也是一笔,但最燃眉之急的还是弟弟的学费问题。

  这事本该找大姊商量,但大姊自离开徐家后天天幽怨卧床,经常一整天吃不下一粒米饭,大姊的心情她理解,她为了护娘家妹妹和弟弟,赌气出了徐家,本以为离家几日丈夫就会来接她回去,毕竟放任妻子在外于徐家的名声并不好,哪知徐业停竟对她不闻不问,大有真要休妻的打算,让大姊又愤又怒,天天怕收到徐家送来的休书,怕到连床也下不了。

  唉,在这时代,女人还是接受不了离婚的事,尤其怕人指指点点,大姊至今还没出过家门半步,如此又怎能关心到家里没钱的问题?

  至于弟弟,她更不可能告诉他没钱的事,怕他为此不上学了,那云沐可是旁人挤破姐也要进的书院,怎么也不能轻易让他放弃。

  不行,坐困愁城没用,她得想办法生财要紧!

  春芸姝发现大禧朝的女人几乎只能依附男人而活,鲜少出来抛头露面找工作的,能做的也大多是绣女或是给大户人家帮佣、带孩子的活,可她的手拿针筒行,拿针线不行;令策行,拿扫帚不行,带孩子就更加不行了,她没生养过,哪来育儿的经验?

  唉唉唉,她连三叹,想挣钱也不容易啊!

  她不由想起蓦允来,那家伙算准了她人穷志短,口袋无钱,早晚会爬到他跟前向他叩首认错……想起自己赤裸在他身下承欢求饶的样子,她忽然全身燥热起来,伸手扇扇脸,这天热,火气太大了,回去得让凤佳煮碗冬瓜茶去去邪火才行。

  她可不是那种会轻易屈服在他人淫威之下的人!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双手张开用力大喊,“姓蓦的,去死吧!”

  这一喊,街上的人纷纷回头看她,而那远在王府喝着茶的某人也突然一呛,打翻了茶碗。

  喊完她一身痛快舒坦,无视于旁人将她当成疯子,径自轻松的继续走了。她方才还是稍有控制的,没直接喊出蓦允两个字,否则那家伙的爪牙到处都是,难保不会听了再把她抓回去剥皮。

  倏地,行经一块告示板前,她煞住脚,那里贴有两张告示,定眼往上头的内容看去,蓦然惊喜起来,有了!

  她找到自己能做的工作了!

  第六章 第一女仵作(1)

  大理寺内,春芸姝自信的往前一站,负责面试的官员却对她皱起眉头。“这里是大理寺,审理重案之处,不是女人可以来的地方,还不回去!”官员姓宋,名今。

  她不为所动,双手负在身后的说:“大理寺在外头张贴公告说要征求仵作,我是来应征的,你为何赶人?”

  “咱们征的是男人,你是男人吗?”

  “我虽不是男人,但我的专业知识不输男人。”

  “你说的是什么笑话,你做仵作?你一个女人敢验尸?”

  “怎不敢,我保证能清楚的由尸体上的痕迹帮你们查出死因。”

  “你是吹牛不打草稿,我不打女人的,可你再瞎闹下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哼,我与你有理说不通,这样吧,你找能主事的人来,我和他沟通沟通。”

  “你这是有病,居然胆敢找大理寺卿沟通,咱们大人忙得很,没空理会你这疯女人,滚,滚滚滚!”宋今忍无可忍,动手轰人了。

  “欸,你怎么……不,我不走,我要应征大理寺仵作!”她不肯离开,大声说。

  “别嚷,再嚷我连你嘴也给缝……”

  “是谁在此争吵?”

  宋今正要赶她出去时,一名穿着锦衣官服的年轻男子由内堂走出来,品貌非凡,一看就是高官。

  “抱歉,吵到大人清静了,这人是来闹事的,卑职正要赶……”

  “想必这位就是大理寺卿了,您来得正好,小女子叫春芸姝,山东人氏,要应征大理寺仵作,还请受理。”她听宋今喊,得知这人是大理寺卿,大官终于出现,她马上把握机会自我介绍。不过瞧这人长相俊美,身姿挺拔颀长,年纪轻轻就任高职,她还挺讶异的,可见这人除了外貌出众,本事应当不小。

  “你要应征仵作?”大理寺卿侯冠景听了她的话,微微楞了楞。

  “正是。”她甩开宋今跑到他面前去。

  “从来没有女人……”

  “从没有女人出任仵作的是吧?可我有能力,您暂且抛开性别,何不考考我,若我能通过考试,您再做决定?”她提议,自愿接受测试。

  侯冠景瞧着眼前的女子神采奕奕,明媚耀眼,那气质像是长在高峰上的花儿,又野又艳,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奇特的人儿,他觉得很有趣。“好,就让你试试。”他同意了。

  “大人,真让她试?”宋今惊讶。

  “嗯,让她试,试了她就会知难而退了。”侯冠景笑说。

  宋今马上明白了,哪有女人受得了与尸体共处的,待会只怕一见到死尸就先惊慌失措了,还想应征什么?“是,卑职马上去安排一具尸首让她考试。”

  春芸姝喜上眉梢。“多谢大人给小女子机会。”

  “别谢得太早,等你亲眼见了尸体,能面不改色再说吧。”

  “好。”她笑容灿灿,万分自信,心知他们以为她见了尸体会退缩,门都没有。

  半个时辰后。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凡杀人必留下血迹,这家伙若是被焚而死的,口中会有灰烬,但死者口中并无灰烬,可见是死后才被焚烧,详细案情我虽不清楚,但这人死后被焚尸委实不单纯。”春芸姝面色如常,边看尸首边分析说。

  “你……真是女人?”宋今睁大了牛眼,呆问。

  “如假包换。”她咧嘴笑。

  “若真是女人,怎比男人还胆大?”宋今咋舌。

  她看的是具受火焚过的焦尸,坦白说,就是他见了这样的尸体也要作呕到吃不下饭,但她神情泰然的翻动检查尸体,还不时低头去闻尸味,毫无半分的恶心与惧怕,甚至能侃侃而谈尸体的状况,这、这还是女人吗?

  “你不怕?”侯冠景也难以相信的问。

  “怕啥,不就是焦尸嘛,我见多了。”

  “你见多了?”宋金瞠目。

  她抿笑,自己好歹也读了七年的医学院,实习时不知解剖了多少尸体,因此对验尸这事是免疫了,又怎会怕?

  其实她之前有想过行医赚钱,她有医学知识可以替人看病,却没办法使用未来的药物做治疗,而中医的药草她又不懂运用,想行医的计画是白搭的,然而仵作即是未来的法医,她精通解剖学及药理病理,晓得何处经络受伤会危及哪处脏腑,中何种毒会出现什么样的症状,这份工作只需替死人检查身体,不用做治疗,正适合她来做,因此她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到才行。

  “尸首是昨晚被烧死的,行凶者是他儿子,他想早点拿到父亲的财产,因而谋财害命,先杀了父亲再故布疑阵说屋子失火,父亲是被烧死的。”侯冠景说出案情。

  “那证明我说对了。”她满意的微笑起来。

  “是的,你确实有一套。”他不得不认可她的能力。

  “那是否能聘用我了?”她兴奋的问。

  “这……仵作向来是男人的工作,若让一个女人来做,恐怕……”他虽肯定她的实力,但对聘雇她的事还是犹豫。

  “女人比男人细心,再者我听说仵作不好请,你们这里很缺人不是吗?而我能做也打能力,为什么要因我是女人而排拒在外?”她是调查了一下才来的,原来仵作这职业在大禧不讨喜,懂医理的人情愿去救活人当大夫,谁要秽气的来鉴验死人,因此即便薪饷不低,大多人还是不愿意干这行,导致刑部与大理寺老找不到仵作。

  她这话立即戳中要害,侯冠景沉思半晌后,终于点头道:“好,本官就开先例,让女人任仵作。”

  “大人真要破例?!”宋今愕然。

  “没错,以后咱们大理寺就多个女仵作了。”他笑说。

  宋今不禁扭头去看春芸姝,见她笑得牙白嘴咧,他打了个激灵,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个女同僚。

  工作有了着落,春芸姝欢喜的回家去,新置的小宅位于偏僻的西街底,是一处二进的院子,因为手上钱不多,就只能买这样的屋子了。

  她进门后,瞧见凤佳与娟秀正奋力在洗衣,身旁堆满了好几坨的脏衣物,她走了过去。

  “哪来这么多脏衣?”

  她瞧这些都不是她们自己的,她俩怎么洗起人家的污衣来了?

  “二小姐回来了,是这样的,左右邻居家里没请帮佣,脏衣服堆积如山,咱们看了说能帮忙洗,洗一件三文钱,这些洗净共有二两可拿呢。”凤佳边洗边抬起头来说。

  她听明白了,两个丫头晓得她的苦处,想办法自己挣钱分担开销了。“你们两人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大丫头,洗衣这些粗活在家里还轮不到你们来做,想不到跟了我却沦为洗衣妇了,我……对不起你们啊!”她悲情起来。

  凤佳与娟秀忙放下手边的工作站起来。

  “二小姐快别这么说,咱们都是跟了春家多年的人,春家上下对咱们有恩,现在主子们有困难了,咱们大忙帮不上,能帮上点小忙也是高兴的。”凤佳说。

  “是啊,大小姐还一蹶不振,娟秀也劝不了什么,只能替大小姐做些事,与凤佳一起赚些散银,赚的钱虽少,至少还能买些食物贴补家用,二小姐才能专心去替少爷找钱缴学费。”娟秀也贴心的道。

  她汗颜,身为主子还要靠两个丫头来养。“你们放心好了,我已找到工作了,下个月就有钱了。”她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

  “太好了,是什么样的工作?”凤佳兴奋的问。

  “是仵作的工作。”她得意的宣布。

  幽人一听都有些吃惊,表情也显得怪异。“那可是要与死人为伍的工作?”娟秀白着脸问。

  “二小姐,您可别为了钱勉强了自己呀。”凤佳拉着春芸姝说。

  春芸姝早预期她们的反应,浅浅地笑。“别担心,这工作我得心应手得很,既不勉强也不害怕,况且薪饷不少,对我来说恰恰是个好工作。”

  两个丫头一听互望一眼,凤佳心想她不再是过去胆小如鼠的二小姐了,工作应该是能胜任的便不再相劝,而娟秀虽与她相处不久,但也瞧出她与以前确实不一样,才不那么吃惊了。

  “二小姐说这份工薪饷不错,那月银有多少?”凤佳好奇的问。

  “有二十两呢。”她比出了两根手指头。

  两丫头听了眼都发亮。“的确不少,一般的活要有五两就算不错了,可您有二十两,算高薪了!”娟秀高兴的说。

  “是啊。”她对这份薪水也是很满意的。

  “薪水是不错,不过少爷的学费下个月就得缴了,就算每月不动这笔钱,也得存上五个月才能凑足……”凤佳虽是欢喜,但想想又无奈的说。

  她叹了口气。“这我知道,远水救不了近火,放心,我有打算的,等做足一个月后,我便去向大理寺卿大人预支薪饷,希望能顺利借到钱。”她说出盘算,这已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筹钱的法子了。

  隔日起,春芸姝便早出晚归认真的工作,勘验重案尸首,一个月来替大理寺解决了不少悬案,绩效斐然。

  这日下工前,她紧张的去找侯冠景时,居然听说他今日休沐,这可不成,明日就是弟弟缴学费的日子,今日定要预支到薪饷才行。

  她问明了大理寺卿的住处,匆匆往那儿去了,谁知冲去他府中,仆人又说他外出不知去向。

  春芸姝心急了,早知前两日就先开口了,也不用事到临头才找不到人。

  想她未穿越前出身富贵,一辈子没缺过钱,穿越后却尝到“跑三点半”的窘境,她在侯冠景府里等了半个时辰仍不见他回来,还得忍受仆人好奇窥视的目光,实在坐不住,决定离开到外头瞎找看看,正巧,在离他住处不远、热闹的长虹桥上碰到人了。

  “大人,卑职终于找到您了!”看见侯冠景的刹那,她简直要喜极而泣了,不顾男女有别,当街激动的抱住他。

  侯冠景先吓了一跳,也没推开她,迟疑一下后便伸出手拍拍她的背,嘴角还微微的扬起似有几分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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