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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行天下(上) page 8 作者:浅草茉莉

  春芸姝听到这里,隐隐明白郑武不是普通刺客,似有图谋,且颇让蓦允忌讳。

  “这事到此,你们都出去吧。”蓦允让苏槽和春芸姝退下。

  苏槽看了眼一旁闻言爽快出去的春芸姝,脸一沉,本想对主子说什么,张了口,终究又闭上。

  蓦允怎会不知苏槽想说什么,哼了一声,自己何尝不恼怒,但打蛇不死打蚯蚓,这事他另有打算。

  苏槽出去后,立刻追上春芸姝。“站住!”他将人喊下。

  春芸姝正赶着要去瞧瞧春开平,他被打了不少拳八成受了伤,被苏槽一喊,回头瞧他一脸怒容,不禁蹙了眉。“又怎么了?”

  “春芸姝,你真蠢了吗?”他开口就问。

  她眉一挑,晓得他为哪桩,果然是听见她对蓦允说的话。“回去告诉你主子,我毕竟救过他还有泰山上的那个人,瞧在这分上请他高抬贵手,别与我纠缠了。”她不客气的说。清楚那姓蓦的有权有势,他的正妻唯有公主够格,自己是没那分量争取这位置的,不过要她做妾,她又是不屑的,再说,这人喜怒无常,一个伺候不好不光自己掉脑袋,春家上下恐怕也得受累,不拒绝还成吗?

  苏槽听了她的话,却像是听了什么大笑话般,笑得嗤声连连。“你真当自己救过殿下?”

  “怎不是,郑武的刀是我给挡下的,否则他已毙命。”她挺着胸说。

  “你是不是没长眼了,凭殿下的身手,郑武的刀伤得了他吗?你不过是运气好,在主子出手前打下了那把刀而已。”他告诉她实情。

  “不,我若没救下他,他怎会答应我替春家翻案?”

  他笑容越发不屑。“殿下那时只是见你有趣,一时兴起让你玩玩,且殿下本就有意敲打卢信刚让他安分,别以为主子不知他私下都干了些什么事,才会同意你为父伸冤。”

  “啊!”乍听真相,她错愕,猛地想起当日蓦允提到自己是他救命恩人时,苏槽露出吃惊的表情,她虽留意到却没多想,再思及蓦允方才在郑武同党攻击她时轻易接住那把刀,身手了得,当日确实用不着她相助,郑武也必然伤不了他分毫,恩人之名也不过是让他利用她去教训卢信刚罢了。可恶!得知连这也被那男人算计了,她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气恼来。

  “想明白了吧?人家是枉做小人,你是枉做恩人了。至于泰山上的那一位,对主子而言你就更不必言恩了,殿下并不会感谢你救他。”

  她白着脸,哪里不知他们父子明显有心结,自己提这桩也不过是凑个人情数,如今看来是废话太多了。“好吧,恩情全是屁,就当我没说,但还是请转告你主子,春芸姝不上道,待不住摄政王府的后院,去了只怕闹翻天,让王府没一天安宁日,所以,咱们各走各的路,舍弟也不劳他栽培,以后不用再见面。”说完,潇洒走人。

  见她无视于摄政王府的权势富贵,说拒绝就拒绝,这一刻苏槽到底是有几分欣赏她的。

  拒绝做蓦允的妾后,隔日春芸姝以春开平挨打受伤需要疗伤为由,留在客栈多住了一天,刻意避开不与蓦允一同上路,蓦允也未强迫地先行走了,摄政王的人马虽然都离开了,但她发现仍有几个人跟着他们沿路护送,她晓得这是蓦允的人。

  她心情也有些复杂,这人到底想怎么样?难道是她拒绝得不够明确,还是表达得不够清楚?更或者是她魅力太大,让他舍不得放弃?

  哈!最后一点纯粹是她自爽想的,相信那男人不会有对她非卿不可的情怀。

  总之,到了京城她绝不会再和他牵扯,开平的前途不一定要靠他,开平将来不做官当个商人也不错,不过当前开平年纪还小,先帮他找家书院让他专心读书,习些学问才是正事。

  三日后,他们姊弟终于抵达京城,春开平第一次见识到京城繁华的景象,情绪一直高涨,十分兴奋。

  而春芸姝也对京城四衢八街的荣景感到处处新鲜,天子脚下就是不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山东与这里比起来简直是穷乡僻壤。

  春家大小姐春湘茹嫁的是户部侍郎徐横宽的长子徐业停,三年前高龄七十的徐家太夫人到山东游玩,时任巡抚夫人的谢玉娘带着长女负责接待这位京城贵妇,徐太夫人一眼相中贤淑温婉的春湘茹,回去后便替长孙徐业停提亲,不久春湘茹即上京嫁入徐家。

  春家马车在徐家气派的门前停下后,凤佳掀开马车帘子道:“两位主子,奴婢先去请门房通报一声,让大小姐知道咱们来了。”

  “去吧,这回没事先通知就来,大姊见了咱们别要太吃惊才好。”春芸姝笑说。

  “大小姐吃惊是一定的,但喜定胜过惊的,二小姐与少爷先在车上等会,奴婢去去就来。”

  凤佳去请门房帮忙通报了,但谁知门房听她说要找大少夫人时,皱眉的瞧了她几眼,然后冷冷地丢了一句,“等着。”这才拖拖拉拉的进去了。

  凤佳对他的态度颇不满,老爷未卸职前的巡抚官位也不输侍郎,但京官排场就是比地方官大些,连带下人也看人不用眼睛,改用鼻孔了。

  算了,这些下人没礼貌,她也不计较了,只是人都进去通报了,怎么一等半个时辰没出来?

  她等得心急,才要往里探去,另一名门房即喝斥道:“看什么看?这是侍郎府,容你一个乡下丫头随便看吗?”

  她面庞骤红。“我——”

  “什么乡下丫头,她是我春家的人,找的是你家大少夫人,你一个门房凭什么狗眼看人低?”春芸姝瞧凤佳久未回报,让春开平在车上等着,自己过来瞧瞧,听到这话,脾气马上上来。

  门房瞧春芸姝的穿着与说话,已知她是凤佳的主子,便是大少夫人的亲妹妹,气焰到底是小了些,不敢同对凤佳一样横眉竖目,但也没因此恭敬多少。“咱们侍郎府有规矩的,阿通已经去通知大少夫人了,可这丫头想往里探,这是不允许的——”

  “不允许什么?我就不知侍郎府官威大到不能让人探上一眼,想山东巡抚官宅之前也没这等自尊自大的规矩,再说了,去通知大姊的人老半天也不见回来,我说,那人是个腿短还是瘸腿的,怎还不回报?”

  小小门房想在春芸姝面前狗仗人势,算了吧,只有被修理的分。

  门房被斥了一通,连去通知的同僚也被骂了,不禁脸红了。“这个……阿通可能有重要事耽误了,所以晚回……”

  “阿翔,别说我不够意思,我可给你留了只油鸡翅膀,待会换你去吃——干什么?你眼睛是怎么回事,抽筋了吗?”阿通刚吃过东西,满嘴油腻的回来了,见同僚朝他挤眉弄眼的,不知搞什么鬼,忍不住奇怪的问。

  “哼,果然‘有事’,吃油鸡可是件大事!”春芸姝讥讽的笑,明显这叫阿通的根本没去通知大姊他们到来,而是晾着他们跑去吃油鸡,还不知擦完嘴再回来,完全没当他们是回事。

  “阿通,这个……你通知大少夫人娘家人来的事了吗?”阿翔瞧春芸姝脸色难看,尴尬的问。

  “喔,我忘了,待会换你去吃油鸡时,顺道去就好。”阿通还不知厉害,无所谓的说。

  “什么,你让咱们等这么久,居然没去通知大小姐咱们来了,你太过分了!”凤佳本不敢像春芸姝一样朝门房发脾气,但这会也忍不住生气了。

  阿通还不知错,理所当然的道:“老子忙,哪有空马上替你去跑腿,你要等不急,明天再来,等老子有空再替你通知。”这人比阿翔还高鼻子,居然完全不把春家人放在眼底。

  凤佳气结,正要开口说什么,春芸姝已制止的道:“凤佳,瞧来侍郎府的门槛高,咱们今日就不上门了,明日再来,不过,咱们明日来找的就不是大姊,直接问侍郎大人好了,瞧是不是不欢迎咱们春家人?”

  两个门房一听,互视一眼,脸色微变。

  “这个……方才是有误会,我专程去通知过大少夫人了,只是大少夫人那儿正忙,没见到人,我这就再去一次,你们先等等,我一会就回来。”阿通改了态度的说。

  春芸姝冷笑。“那就快去吧。”

  那人火速离去了,留下表情笑得有点僵的阿翔。“您就是春家二小姐吧,方才我与阿通说诂不知轻重,还请见谅了。”

  她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瞧得阿翔连僵笑也维持不下去,所幸阿通真去通报后,春湘茹很快就赶来了,一看到春芸姝马上又惊又喜的抱上去,当真欢喜看到亲人,亲自领了春芸姝与车上的春开平进府了。

  第五章 绝情徐家人(1)

  春湘茹在自己屋里亲昵的抱着春开平,欣喜的见他长高了许多。“我出嫁离开山东时,开平才九岁,而今都十二了,身高长了不少,我差点都要认不出开平了。”她喜道。

  “大姊三年没见着开平,开平也会长大啊,倒是大姊三年不见,怎么像是瘦了很多?”春开平先笑着说,接着瞧瞧她又皱眉的问。

  这一问,她脸上的笑靥淡了许多。“有吗?大姊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开平记错了。”

  “没有,开平记性好,大姊出嫁时,脸上那腮红是开平拍上去的,那时大姊两颊丰腴有光,可这会有些凹陷了。”春开平坚持说。

  “是啊,大小姐出嫁前气色比现在好多了,这是近来吃睡不好吗?”凤佳也问。

  “我……我很好。”

  “大小姐哪里好,她这是——”由春家跟着春湘茹陪嫁来的丫头娟秀,送茶水进来听到这话后马上说。

  “我是因为听闻娘家人在山东出事了,又帮不上忙,一急就瘦下了,不过自知道爹是被诬陷的,这会又亲眼见你们平安没事,我之后就可以安心了。”春湘茹赶紧打断娟秀的话说。

  娟秀听主子这么说立刻闭了嘴,没再说什么了。

  春芸姝瞧着春湘茹,大姊出嫁前圆润与否她不晓得,但爹之前被陷贪污渎职之事定也传到京城来了,大姊是出嫁女,虽不受牵连,但难免为娘家人的生死忧心憔悴,只是她仍觉得大姊心事重重,消瘦的理由应该不只如此,而且从徐府门房对待春家人的态度中,她多少已瞧出些端倪,连门房都敢欺主子的亲人,看来大姊在侍郎府恐怕过得没她想象的好。

  “大姊,开平要在京城求学,咱们暂住侍郎府真的方便吗?若是不方便,我与开平可以另购宅子住下的。”她不知大姊在夫家的处境如何,他们突然住下,恐怕为难了大姊。

  春湘茹马上神色一整。“我娘家人来住上几日,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随便买个宅子落户我也不放心,万一出什么事教我怎么对爹娘交代?你与开平就安心在这住下,一切有大姊安排。”她说得极为可靠,对娘家妹妹与弟弟,理所当然非照顾不可。

  春芸姝见她如此,自是不好再说什么,便如大姊所说先安心住下了。

  “允儿啊,你这趟去山东居然遇刺了,舅父为此可是担足了心,所幸你能平安无事的回来,真是太好了!”摄政王府内,一名打扮华贵的中年人见到蓦允后马上道。

  这人是德照亲王李央,是蓦允母亲安泰长公主的兄长。

  蓦允坐在厅上喝着香茗,瞧着他问:“舅父真关心我的死活?”

  李央表情一僵,随即竭力讨好的道:“你这什么话,咱们是亲甥舅,我不关心你,关心谁?”

  “我以为外戚当权,让你李氏大权旁落,你并不满我这外甥的。”蓦允说得直白,没与他周旋的意思。

  李央笑不出来了。“允儿,太后无能,皇上无才,大禧天下不靠你靠谁?若没你治理,哪来大禧的国泰民

  安?而我又怎会因此对你不满,你可不要听信了什么谗言,对舅父起了误会……”

  蓦允沉笑。“这样啊,那想来舅父急着来见我,便是担心受到牵连,心急要解开误会吧?”

  “我说允儿,好歹我也是你的至亲,那刺客郑武的同伙虽是我的侧妃萧氏的远亲,但实际上那人与萧氏并无往来,我更是不知她有这样一个亲戚,不过得知这人竟敢行刺你后,我已休了侧妃萧氏,并且将她关进柴房了。”李央立即说。

  郑武在押回京城的途中让同伙救走了,而其中假扮醉汉调戏春芸姝被蓦允所杀的人被作出同郑武一样皆是李央侧妃萧氏的远亲,李央听闻此事吓得魂飞魄散,夜不成眠,待蓦允一回京,立刻前来澄清此事与他无关。

  “舅父这回的动作可真快,这么快就休了侧妃,可我记得你对萧氏极为宠爱,年初才给她办了个三十岁的风光寿辰,怎么这会说休就休?”

  “这……这女人该死,竟有此等亲戚,你乃咱们大禧的栋梁,万一有个闪失不只是皇上的损失,也是万民的损失,舅父知孰轻孰重,再宠这女人也不能要。”李央咬紧牙根的道。

  “舅父深明大义,甥儿倍感高兴,但我以为舅父要撇清就该撇得彻底,那萧氏还在你王府里,人活着就难免生出后患。”他语气阴凉的说。

  李央白了脸。“允儿,那萧氏毕竟跟了舅父十多年了……”

  “舅父若不舍,那便留着吧。”喝着香茗的蓦允,将茶碗的盖子盖上了,神色也越见冰冷。

  李央身子一颤,慌得改口,“跟我十二年又如何,有这等恶亲死也不足惜,回头舅父便杀了萧氏。”

  他冷目轻扬。“既是如此,那舅父可以回去了。”他淡淡的说。

  “呃……好……”李央虽是长辈,对他却是惧之如虎,实在是因为这个外甥六亲不认,即便他是当朝亲王,

  若稍有违逆,下场也比死还痛苦,自己对萧侧妃虽万般喜爱,可也不敢为她争取留命,只得垂头丧气的离去了。

  李央一走,苏槽即走进大厅。“德照王爷这回虽掉了心头肉,但用一个女人换王府上下几条命还是划算的。”苏槽说。

  郑武行刺主子却教同伙救走,或许与萧氏真没关连,但没人能说与皇族中的人没有牵扯,主子独揽大权,让皇帝有名无实,李氏皇族们及太后萧氏世家的权势因而被架空,皇族中多得是想杀主子的人,对于这些蠢蠢欲动的人,该杀、该打压的,主子通常不会手软,李央就是知道这点才在主子一回来便急忙来求饶了。

  “舅父胆子虽小,也算聪明人,自是知道该怎么做的。”蓦允冷笑。“对了,那丫头见到姊姊了?”他对李央是不放在心上的,杀了他一个妃子算是给了警告便足够了,转而问起春芸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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